杭州亚运会田径最后一项比赛,于10月5日一大早进行。我用一个非官方的说法形容,不知道准不准确:可能是唯一观众不用买票也能看得到的比赛。对,就是马拉松。
与绝大部分田径项目不一样,马拉松和竞走是仅有的两个在场馆外举行的小项。但是竞走是绕1公里的小圈,相对封闭,观众少;而这次的马拉松是绕10公里的大圈,所以比起竞走来,沿途观赏马拉松的老百姓要多得多。
何杰为中国马拉松拿到了亚运历史上第一块金牌。
何杰为中国马拉松拿到了亚运历史上第一块金牌,队友杨绍辉夺铜。赛后接受采访,杨绍辉讲了一句话:现在中国的马拉松市场处在一个很好的时代,我很庆幸能生在这个时代。
他说的没错,马拉松可能是这么多项目里,竞技体育与群众体育结合最紧密的一个。撑竿跳这么赏心悦目,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一辈子没有摸过竿子。而跑步,完全不同。
我不知道今天的这块马拉松亚运金牌有多少是民间跑步热的功劳,但它受益于这个近年来席卷中国的最热大众体育运动,这是板上钉钉的。
国内最早的马拉松赛事始于1981年的北京国际马拉松赛,那年的国内参赛者仅数十人,且均为男性。此后也陆续有其他城市办起马拉松,但主要面向专业选手。那年头,锻炼身体的人有,但是动不动跑十几公里甚至几十公里的,会被人当”疯子“看。对普通人而言,马拉松是个遥远的时髦词。
首届杭马现场。资料图
杭州马拉松1987年初创时,有不少坐着旅游大巴远道而来的日本选手,他们的另一个身份是游客,一边游西湖,一边跑步。这差不多是我们今天很多跑马者的心态。而那是40年前,这就是当时我们与马拉松之间的理念差距。
到了疫情前的2019年,中国田径协会曾发布过一组数据:当年全国共举办马拉松赛事1828场,累计参赛人数712万人,全国293座地级市中,只有7个地级市没有办过马拉松。从一线的北上广深到四五线小城,马拉松热遍神州,连让人谈高反色变的拉萨都打着“中国海拔最高的马拉松”旗号,每年声势浩大,勇者无惧。
浙江的数据又在全国领先:今年8月省体育局公布的数据是,到6月30日,2023年上半年全国举办路跑赛事303场,参赛总人次达到了224万,半年的数字已经接近2021年全年348场的数据。浙江以35场(半程以上的马拉松赛事),拿下头名,比排名第二的山东省多了11场。
经济发达,山清水秀,老百姓健身意识增强,别说城市了,连山村周围都遍布绿道,浙江民间跑步氛围就是这么一步步被带热的。
但民间基础好,是不是等于专业层面的水平也一定就高?
别的领域也许不一定,比如中国打篮球的老百姓那么多,中国男篮照样接二连三掉链子,说明不一定有必然联系,职业和业余分属不同赛道。
但我认为马拉松里有一定的必然性,有很强的逻辑关联,因为这是极少职业和业余可以同场比试,并且职业选手可以从业余进阶的运动项目之一。
前几年,网上有人做过各地业余“跑马一哥”的排行榜,很有趣。全马跑进2小时30分的一大堆,跑进2小时20分的也有四五个,这其中有送外卖的,有工人,也有大学生,反正起初都不是专业跑步的。但是跑着跑着,发现自己天赋异禀,能靠跑马赢到不菲的奖金,赛事又多如牛毛,国内就慢慢多了一群“跑马专业户”。
贵州有个大神叫管油胜,前几年还在温州工厂打工,现在的最好成绩是在2020年杭马上的2小时13分48秒,跟亚运金牌选手就差几十秒了。2022年11月,他在三周时间连续赶场成都、上海和澳门,跑出两冠一亚,赚到47万元奖金。各位,你说他到底算是职业还是业余选手?
在众多的竞技体育项目当中,马拉松很特殊,它不是非得童子功,也不对训练条件和环境有严苛的要求,甚至有的神人骨骼精奇,无师自通,一出道就石破天惊。
杭州亚运会马拉松比赛中的何杰(右4)和杨绍辉(右1)
还有一点很重要,马拉松是众多竞技体育项目里罕见的巅峰期年龄滞后的一个。男子马拉松史上各路神仙,大多在30-35岁才进入巅峰。2008年创下2:03:59世界纪录时,埃塞俄比亚长跑运动员海勒·格布雷塞拉西已经35岁;创造现世界纪录2:01:40时,肯尼亚马拉松运动员埃鲁德·基普乔格也已34岁,那是2018年。5年过去了,39岁的“天照大神”基普乔格还在为人类马拉松破“2”竭尽全力。
所以,跑马的过程,没点经验积淀,没点岁月历练,年轻人光靠勇气光靠冲劲,真不一定干得过中年人。
所有这些原因,都证明了马拉松竞技体育与民间基础是水涨船高、瓜熟蒂落的关系。这一块马拉松金牌,是大众健身热结出的果实,跟爱运动的你我多多少少都有点关系,是所有亚运金牌里最接地气的一块。
唯一美中不足的是,我建议综合赛事马拉松项目的最后冲线,得设置在体育场里,必须得接受全场观众的起立欢呼。不要忘了马拉松对于现代体育的象征意义:坚忍的跑者与感动的观众,需要相互致敬。(伊志刚)